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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《董西厢》到《南西厢》之艺术流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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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 要:西厢故事是中国戏曲舞台上永远的经典,王实甫改编的《西厢记》使得西厢故事达到巅峰,本文以人物形象分析、整个叙事架构及文本写作手法,探讨从《董西厢》、《西厢记》到明代《南西厢》文学艺术上的流传及演变。

关键词:西厢记;艺术;流变;崔莺莺;张生

中图分类号: J809. 9 文献标识码:A

文章编号:1003-9104(2006)03-0020-05

“戏曲之存于今者,以西厢为最古,亦以西厢为最富。”西厢故事从元稹撰《莺莺传》(亦名《会真记》)起一直流传:宋代赵令?以商调蝶恋花鼓子词十二阙,把张生和莺莺的故事表演在宋代说唱曲艺当中;南宋官本杂剧段数有《莺莺六么》;金代有董解元改编的《弦索西厢》(又名西厢记诸宫调);元代有王实甫的《崔莺莺待月西厢记》明代李日华、陆采分别有《南西厢》。

西厢的本事——书生与相国女儿的爱情故事,在中国很早就有了,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以琴音调情的翩翩公子──司马相如,半夜和卓文君私奔,在他们的身上可以找出许多张生和莺莺的共通之处:卓文君出身富贵之家,与崔氏一样家财甚厚奴仆甚多、也都有侍者通殷勤、卓文君有夜奔相如之举,崔莺莺有夜宿张生西厢之事。另外,《世说新语·惑溺》里逾墙偷香的韩寿,月下联吟忘情逾墙的张生;贾充发觉女儿“盛自拂拭,说唱有异于常”,又“取女左右婢考问”,《西厢记》里老夫人发觉女儿“腰肢体态比向日不同”,这些情节成为西厢故事的前身。

一、西厢记诸宫调

1.《董西厢》之前的西厢故事《西厢记诸宫调》通常称作《董西厢》,以区别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杂剧,又称为《弦索西厢》。作者董解元的真实姓名已不可考。诸宫调的形式有说有唱,以唱为主,某一宫调的若干曲子自成首尾组成套数,然后联合各个宫调的许多套数成为长篇。宋代以崔张故事为题材的作品,现在能看到的有秦观、毛滂的《调笑转踏》,在内容上没有超出《莺莺传》的范围,但却丢开了张生的“忍情说”、“善补过”和“尤物”的观念,鄙视“薄情少年”和同情被遗弃的莺莺。赵令?的《商调蝶恋花》写道:“最恨多情太浅,等闲不念离人怨”、“弃掷前欢惧未忍,岂料盟言,徒顿无凭准。”[1]俱表示出对莺莺的同情和对张生的不满。

《董西厢》以莺莺和张生共同反抗封建礼教、追求幸福的爱情生活,并获得美满爱情生活为主题,摒弃了《莺莺传》的始乱终弃的悲剧和忍情的丑恶思想。金、元受古典浪漫主义文艺思潮影响,董解元笔下的崔张反抗封建礼教和腐败婚姻制度,反映了那个时代人民的愿望和理想。

2.《董西厢》的人物形象

张生在《莺莺传》里原是个始乱终弃、无品行的文人,在《董西厢》里成为一个多情的风流才子,然而还有许多缺陷、不足之处:虽然相思难捱,在老夫人及莺莺面前仍故作斯文,寺警时委婉地说“恁时节便休却外人般待我”,请宴时老夫人了解他的目的,张生又马上“下泪以跪”,以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。事发之后是张生自己提出上京考试,他对莺莺说:“功名世所甚重,背而弃之,贱丈夫也。”回来之后老夫人误信郑恒,将莺莺许配给他,张生竟说“郑公,贤相也”,没有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据理力争。这些酸腐的形象让《王西厢》有更大的改善空间。

《莺莺传》里那个被侮辱和损害却怨而不怒的牺牲品──崔莺莺,在《董西厢》里初步被塑造为一个勇于追求爱情理想、摆脱封建礼教的贵族少女。莺莺出生于保守严格的相国家庭,又有一个“治家严肃”的母亲,如红娘所说“贞顺自保”。月下联吟时她的芳心已被打动─“料得行吟者,应怜长叹人”,请宴时对“敷扬己志”的张生窃慕不已,但对母亲的安排也无力反抗。莺莺爱着张生的同时,她心中的封建意识却时时对抗着爱情,看到张生的信却对红娘大发脾气,又叫红娘将“明月三五夜”的诗传给张生,当张生喜不自胜赴约时,她却端服严容地教训他,这种心理喜爱却又故作正经的反应,正符合一个相国小姐的身份。窥简、赖简之后,张生绝望得了重病,她才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礼制教条,勇敢面对爱情,甚至与张生私奔到白马将军那里,直到获得美满幸福的婚姻。

老夫人在《莺莺传》里,只出现一下,性格模糊,但《董西厢》加重了这个角色,成为一个“做事威严,治家严谨”的封建家长,代表着崔张所对抗的传统势力。然而其实在《董西厢》里的老夫人并未赖婚,张生提出的要求是“恁时节便休却外人般待我”,老夫人也许是太狡猾故意兜圈子,或是太笨不懂张生的意思,回答说“不以见薄为辞。祸灭身安,继子为亲。”《董西厢》中最富有正义感的就是红娘,从《莺莺传》到《董西厢》红娘的重要性大大提高。其实红娘并非一开始就站在张生这边,在莺莺与张生联吟的晚上她立即斥喝张生,老夫人差她来看张生时,她明白了张生的一往情深,“不忍见先生凄怆”,才决定站在张生这边帮他,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传简,不断试探莺莺的内心感情,莺莺始终提防她,还责骂了她一顿。东窗事发,红娘不是白白挨打,她敢于承认秘密,并聪明地反驳老夫人,说得她心服口服“贤哉!红娘之论”。不爱钱财、机智、巧慧、热心帮忙,只为崔张两人不受凄怆,这就是《董西厢》里红娘的形象。

3.《董西厢》的艺术成就

(1)宏伟的组织结构和合理的情节安排。在形式上董解元灵活运用了各种宫调改编元稹小说《莺莺传》,更增补了许多情节:佛殿初见、月下联吟、张生斗道场、兵围普救寺、许亲错会意、张生求婚被拒、挑琴、莺莺掷简、张生害相思、莺莺问病、拷红、许亲、送别、惊梦、婚变、出走、团圆等。由于增补了这些情节,不仅丰富和充实了作品的内容,事物的发展合乎逻辑,使结构更加严谨完整,虽是一部说唱文学,但实际上已具备剧本雏型。然而在故事结构的安排上有轻重失宜的缺失,如“兵围普救寺”虽是故事发展的一个重要情节,但也不用以全书六分之一的篇幅来叙述这件事,尤其是铺写对阵厮杀的情景,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。再如“月下联吟”一节,《董西厢》里“佛殿初见”紧接着就联吟,崔张事实上只见过一面,月下莺莺还不清楚隔墙吟诗的是谁,就贸然向一个陌生人吐露心事,有点不尽情理。

(2)细腻的内心描写和成功刻画。

无论是写景叙事还是写人,都委婉曲折,生动周详。如掷简,红娘把张生的诗简放在妆台上,“莺起理妆,见其简而视之”(发现)→“把简儿拈来抬目视……是一首断肠诗”(读简)→她“低头了一响,读了又寻思”(在内心盘算)→朝红娘“脸儿上与一照台儿”(发作变脸),透过这一连串的动作,唯妙唯肖地表现了这位出生相门的贵族少女其内心活动。

(3)叙事、抒情和写景的有机统一。

《董西厢》可称作一部抒情性的叙事诗,在叙事的过程中穿插一些抒情的优美曲子,如“联吟”之后,写张生相思心切的曲:

【正宫】【虞美人缠】霎时雨过琴丝润,银叶龙香烬。此时风物正愁人,怕到黄昏,

忽地又黄昏!花憔月悴罗衣褪,生怕旁人问。寂寥书舍掩重门,手卷珠帘,双目送行去。

(4)融合诗词和民间口语。

《董西厢》里把古典诗词和俚曲口语巧妙融合,达到高度的语言艺术,如:

【大石调】【玉翼蝉】好缘业,空悒怏,频嗟叹,不忍轻离别。早是恁凄凄凉凉,受烦恼,那堪值暮秋时节!……好难割舍,纵有千种风情,何处说?

可以看出是柳永的《雨霖铃》“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那堪冷落清秋节”、“便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!”。

二、从《董西厢》到《王西厢》

与《董西厢》同时流行的有关崔张爱情故事,还有话本《莺莺传》,列在罗烨《醉翁谈录》的“小说开辟”中;《醉翁谈录》的“舌耕叙引”、皇都风月主人的《绿窗新话》上卷皆载有《张公子遇崔莺莺》话本名目。周密的《武林旧事》卷十载宋代有官本杂剧段数《莺莺六么》,金院本有《红娘子》;徐渭《南词叙录》“宋元旧篇”录南戏《莺莺西厢记》,但都已亡佚。尽管《董西厢》已达到高度的艺术,但仍存在一些不足、缺失,留给王实甫以改善发挥的空间。

1.《王西厢》概说

元人钟嗣成《录鬼簿》明确记载《西厢记》为王实甫所作,把王实甫列入“前辈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”,朱权《太和正音谱》“群英所编杂剧”中,王实甫所作的十四种杂剧以《西厢记》为首选。《西厢记》杂剧是元代用北曲演唱的一种戏曲形式,通常称《王西厢》或《北西厢》,以区别当时的南西厢戏文。但《王西厢》在许多地方突破北杂剧的限制,采用多本连演的方式叙述一个西厢故事,共五本二十一折,可称作长篇巨制。在演唱方面也有着更为活泼的演唱方式。这是王实甫为了适应内容需要,而在艺术形式上创造性的突破。

《王西厢》是站在《董西厢》的基础上进行再创造,更加深化,提高“反封建礼教和传统婚姻制度”的主题,加强了封建礼教的统治者和反抗者的矛盾冲突。《西厢记》主要戏剧冲突是老夫人与崔张之间的对抗,然而张生、莺莺、红娘三人之间的矛盾也是显而易见的。王实甫深刻揭示了封建时代普遍问题,但仍没跳脱出才子佳人式的框架,所谓“自古相女配夫,新状元花生满路”,实际上是向封建势力妥协的结局。

2.《王西厢》的角色形象

老夫人在《董西厢》里初步成为封建礼教的家长,而在《王西厢》中更是处处对女儿严加看管,莺莺说:“俺娘也好没意思。这些时直恁般提防着人,……老夫人拘系得紧,只怕俺女孩儿折了气分。”老夫人在请宴上,早早就叫红娘“送小姐卧房里去”,比《董西厢》里让莺莺终席的老夫人更严谨。老夫人的机变权诈在赖婚和逼试上显露无遗,老夫人接受莺莺的意见“不拣何人,建功立勋,杀退贼兵,……情愿与英雄结成婚姻。”且公开宣布此事,当孙飞虎退兵之后,老夫人却厚着脸皮让他们结拜兄妹。拷红以后,老夫人申明“俺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”,且吩咐“你明日便上朝取应去”,条件是“得官呵,来见我;驳落呵,休来见我!”[2]

《王西厢》里的老夫人加深了反面形象:虚伪、权谋、冷酷,故意拆散莺莺、张生这对恋爱中的青年男女。

《王西厢》里崔张戏剧性的初次见面,莺莺笑拈花枝、回眸一笑,那个“回顾觑末”的动作意义重大,这样“临去秋波那一转”让张生魂萦梦系。比起《董西厢》的“佳人见生,羞婉而入”更能解释张生的相思成痴。在《王西厢》里,月下联吟时,莺莺已知道对方是张珙,在那首“好清新之诗”后依韵和了一首《王西厢》里勇敢表现爱情的莺莺道出了自己的心事:“自从见了张生,神魂荡漾,情思不快,茶饭少进”,请宴时埋怨母亲变卦,暗骂“口不应的狠毒娘”跟《董西厢》里“凝睇怨绝”却没有任何表示,更有立体感。在长亭送别时,《董西厢》的莺莺期待张生金榜题名,等着做官夫人“记取奴言语,必登高第,专听着伊家,好消好息,专等着伊家,宝冠霞帔”,相较于此,《王西厢》写长亭送别时,道尽了两相爱之人的离别哀愁,莺莺嘱咐张生“得官不得官,疾便回来”,重别离而轻功名。《王西厢》的莺莺比《董西厢》表现了更多叛逆的精神,体现在主动追求爱情上、对母亲的不满和重别离轻功名上。

《王西厢》里的张生被塑造成一个忠于爱情、又痴又傻的青年。这个憨厚的书生第一次见到红娘就自报家门,被红娘抢白。请宴时的赖婚,张生积极争取,不料老夫人以郑恒作为借口;穷途末路、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张生难过得想死,但他并没有放弃,不会像《董西厢》的张生说“我着甚痴心没去就,白甚只管久淹萧寺?”即使在跳墙赴约被训斥之后,他也没有说和红娘“权作夫妻”这一类的浑话!他得官回来,老夫人听信郑恒谗言,红娘也挖苦他,张生急切解释,甚至赌咒“小生若求了媳妇,只目下便身殂”、“曾见她(卫尚书家女儿)影儿的也叫灭门绝户”。

《王西厢》再度加重了红娘一角的重要性,是她帮助了崔张进行叛逆道路上的抗争,她聪明、正义、俏皮、泼辣,戏剧舞台上更活灵活现地表现剧本中那可爱的形象。在月下莺莺依着张生的韵和了一首,红娘偷偷转向观众说“你两个是好做一首”,这句双关语带有俏皮意味的“野话”是向观众说的。张生想以金帛酬谢红娘,她不但不接受,还嘲笑、奚落张生一番:“你这穷酸倈没意儿,卖弄你有家私”、“我虽是个婆娘有志气”。这份热心助人、不贪财不求回报的热情,甚至冒着挨骂、鞭打的危险替两人传书简、通往来,不认同封建礼教的老夫人那套门当户对理论,看不惯传统家长的背信忘恩,所以在“拷红”时勇敢以对、机智巧辩、一针见血刺入老夫人的弱点。《王西厢》是在《董西厢》的人物性格基础上再充实和加强,使得红娘这一形象更加丰满,立体感,作为中国戏曲史上的一个不朽的典型。

2.《王西厢》的艺术成就

(1)富有戏剧性的矛盾冲突。冲突是戏剧的基本特征,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高潮。《西厢记》的冲突线不单一,主要冲突与次要冲突相互交叉,老夫人与崔、张、红是主要戏剧冲突,还有崔张红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,作为次要的戏剧冲突。老夫人明许明赖(寺警、请宴)→明许暗赖(拷红之后逼试)→再度赖婚(郑恒的谗言);而张生和莺莺反抗封建的一对从钟情→追求→失望→缠绵→离别→团圆。即使是同一营垒,也有人物性格的矛盾冲突,莺莺和张生虽有争取爱情幸福的一致目标,但言行性格有很大的差异矛盾。

莺莺和红娘由于性格地位不同也存在着矛盾冲突,莺莺相国小姐的身分、想爱又不敢爱的性格;红娘是老夫人派来“行监坐守”的,即使她早已站在莺莺和张生这边,莺莺对她仍怀有戒心,而红娘也看不惯莺莺的“虚假意儿”。寺警之前莺莺对“影儿般不离身”的红娘颇不满,然而早在月下联吟之前红娘早就看出她家小姐的心事,把张生“自报家数”的趣事独说给莺莺听,又代替莺莺烧香祝告第三愿,俏皮地让他俩儿好作一首。直爽的红娘为张生出主意,传书信,莺莺反而有所顾忌,大发脾气又赖简,在曲词和宾

白里可看到红娘不满———“对人前巧与花言,背地里愁眉泪眼;怒时节把一个书生来跌窨,欢时节将一个侍妾来逼临”。

红娘与张生的矛盾就是她受不了张生那份痴傻,所以一开使就抢白他,常说他“文魔秀士,风欠酸丁”、“酸溜螫得人牙疼”、“银腊样枪头”,虽然不时的嘲弄、挖苦他,红娘仍不忍看两下里害相思,挺身帮忙。崔张红三人间的内部矛盾是非对抗性的。

(2)高度个性化的人物语言。

《王西厢》继承了《董西厢》融合了古典诗词和俚曲口语的优良传统,王实甫更掌握了每个角色的性格特性,使其恰如其分的说出个人的宾白:张生的语气彬彬有礼,表现一个书生形象,抒发胸臆时开阔清丽、洒脱不俗,表达爱情的痴情急切,带点憨傻,富有喜剧色彩。莺莺的语言深沉优雅,显得钟情、旖旎、犹疑、凝重、矜持、蕴藉,不失相国小姐的大家风范。红娘的语言锋利、俏皮、泼辣、爽快,俗语方言脱口而出。其它如老夫人呆板僵硬、慧明豪爽朴素、郑恒得庸俗粗鄙,都从语言上生动地表现出来。

(3)严谨合理的情节结构。

《王西厢》弥补了《董西厢》的许多缺陷不足,在情节结构上更简炼、紧凑。《董西厢》首先用许多篇幅描写张生行路及普救寺的景色,结构上不紧凑。《西厢记》一开始就以楔子交代老夫人身分、夫主弃世、子母孤孀,请郑恒扶柩归葬等事情,简洁明白;而张生入浦州、普救寺、白马将军,这只占一小部分,随即进入佛殿相逢。《西厢记》几乎删去对阵厮杀的场面,简单带过孙飞虎兵围寺和慧明传信给白马将军,把重点放在老夫人和莺莺的反应和张生献计。

(4)优美旖旎的诗剧风格。

《西厢记》是一部优秀的诗剧,抒情性的唱词和富有概括性的道白,或诗词佳句入曲,或融情入景,烘托人物内心情感活动,表现人物个性、体现杂剧本色。例如第二本第一折写莺莺伤春曲词:

【仙侣】【八声甘州】恹恹受损,早早伤神,那值残春。罗衣宽褪,能消几度黄昏?风袅篆烟不卷帘,雨打梨花深闭门;无语凭栏杆,目断行云。

【混江龙】落红成阵,风飘万点正愁人。池塘梦晓,阑槛辞春;蝶粉轻沾飞絮雪,燕泥香惹落花尘;系春心情短柳丝长,隔花阴人远天涯近。香消了六朝金粉,清减了三楚精神。

又如长亭送别一折,向来都是称赞《董西厢》的“莫道男儿心如铁,君不见满川红叶,尽是离人眼中血!”《王西厢》继承了此优美语词的特点,但又不与《董西厢》的语词雷同:“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,总是离人泪”。同样是秋景离别,用“离人泪”比“霜林醉”。所以胡应麟说《王西厢》:“才情逸发处,自是卢骆艳歌,温伟丽句,恐将来永传,竟在彼不在此”。

三、从《王西厢》到《南西厢》

在南宋(金)元时代,除了董解元的《西厢记诸公调》保存下来,其余的西厢故事散见在目录中:《永乐大典》著录“戏文十九”为《崔莺莺西厢记》。

徐渭《南词叙录》“本朝戏文”有《崔莺莺西厢记》,下注“李景云编”。张大复《寒山堂新定九宫十三摄南曲谱》的“元传奇”有《崔莺莺待月西厢记》,还特别说明“此为李景云改本,非王实甫所作”。元戏文《宦门子弟错立身》说到元代时行的传奇有《张珙西厢记》。

何良俊《曲论》提到《杀狗记》、《南西厢》……等九种所谓戏文,金元人之笔也。《南西厢》也称《南调西厢记》,与王实甫所作北曲杂剧是不同的,南戏演唱主要采用南曲牌音乐。南戏是北宋末叶到明代中期源自“温州杂剧”的民间戏曲艺术,也称为“南曲”、“戏文”。

1.《南西厢》的作者

李景云改本已经亡佚,也找不出有关李景云的任何资料。高儒《百川书志》卷六:“李日华南西厢记二卷”题云:“海盐崔时佩编集,吴门李日华新增,凡三十八折”。李日华《南西厢》有三种版本:六十种曲《绣刻南西厢记定本》、六幻西厢、《古本戏曲丛刊》影印明万历富春堂本。

陆采字子玄,别号天池山人,他对李日华的改编本很不满,于是重编了南西厢,成为《新刊合并陆天池西厢记》。

2.《南西厢》的改动与比较

六十种曲《绣刻南西厢记定本》三十六出,与《王西厢》不同之处:

形式上,《王西厢》于每本后都有一对联句作题目、正名,每本有一楔子;《南西厢》没有楔子,每出最后有两联七言对句作结束。

《王西厢》说白部分比《南西厢》少,且后者的说白往往幽默逗趣,娱乐性很高。《南西厢》多了一出“对谑琴红”。《南西厢》的慧明送信给杜将军时曾被当奸细,差一点被杀掉,制造了一个紧张的冲突;而《王西厢》没有。

《南西厢》的郑恒没有触树而死。

《南西厢》没有最后那句名言“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”。

然而《南西厢》也有些不合理之处:如堂前巧辩,老夫人对张生说“罢罢!今日把女儿就与你成亲。”如果是先成亲才赴试,那老夫人后来又将莺莺许给郑恒,似不合理。在《王西厢》里老夫人是说:“我与你养着媳妇,得官呵,来见我;驳落呵,休来见我。”这才见出老夫人的“明许暗赖”。

凌蒙初云:

改北调为南曲者,有《李日华西厢》。增损字句以就腔,以觉截鹤续凫。……乃西厢为情词之宗,而不便吴人清唱,欲歌南音,不得不取李本,亦无可奈何耳。

后人对陆采《西厢记》的评价不高,凌蒙初云:“陆天池亦作《南西厢》,悉以己意自创,不袭北剧语,志可谓悍矣。然元词在前,岂易角胜,况本及?”

《陆西厢》的许多缺点:语言骈俪化和低俗化两极化的现象,人物语言时而骈俪,连宾白也求工时而口吻粗俗,尤以和尚、郑恒、琴童最低俗不堪。来就是人物形象塑造呈现矛盾,如红娘在莺莺闹简跪地求饶,在邀谢张生时故意卖关子:“我不说,先先许赏赐”等,都有损红娘形象。

《南西厢记》虽然遭受许多批评,但明中叶北剧已日趋没落,且昆调悠长,一字可抵数字,从头到唱完一曲已不容易,更何况是一折那么多曲全由一唱!所以《南西厢》的作者割裂曲词,增添对白,易为南,撰成此剧。李渔《闲情偶寄》“音律第三”“此人之于作者,可谓功之首而罪之魁矣。”北曲落,《南西厢》仍活跃于昆剧、地方戏剧的舞台,更响了京剧和各种地方戏剧的改编本。

参考文献:

[1]唐圭璋、全宋词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65.492-494.

[2]王实甫.西厢记[A].全元戏曲[M].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1990.292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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